第五章

2023-07-10 20:45:08 来源:哔哩哔哩 分享到:

Yumi and the Nightmare Painter

由美与梦魇画家

by:Brandon Sanderson(布兰登·桑德森)

第一部分

第五章

梦魇原本是从天上来的。

画家听过这种说法。每个人都听过。请注意,这其实不算什么历史,只不过是一些故事的碎片,看起来有点夸大其词。无论如何,学校里都会教授这些故事。就像一个在砂纸厂里拉肚子的人,有时候所有可用选项都不太理想。有一种说法是:

我看着天空,它散落着垂死之神的血雨。我爬过焦油,它带走了我所爱之人的脸庞。尽数夺走。他们的血液变成了黑色的墨汁。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这些话来自一位诗人,在那场事件过后,他连续三十年没有说话,也没有写作。多年之后,另一位女性写道:

祖父曾经提到过梦魇。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幸免遇难。当他讲述那些在黑暗中爬行的日子时,眼神变得空洞无物,那是来自天空的恐惧,直到他寻到了另一个声音。他们相遇,蜷缩在一起,哭泣在一起,依偎在一起——尽管在那天之前他们从未见过面,但他们就这样突然地成为了兄弟。因为他们都很真实。

然后是这个,我觉得这是最令人不安的:

它会带走我。它在屏障之下匍匐前进。它知道我在这里。

这是在大概一百年后发现的,写在一处洞穴的墙上。附近没找到任何骨头。

这些说法是零散的、碎片化的,也是狂热的。你要原谅留下这些字迹的人;他们正忙着在一场全面的社会性崩溃中存活下来。到了画家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十七个世纪——在他们看来,黑色的天幕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们因为有虹音线才能活下来:光驱走了天幕。靠此能量,一个新的社会才得以形成——或者说,按照当地人的话说,得以重新绘成。但这个新世界需要处理梦魇的问题,无论用什么方式。

“又一根竹子?”头领寿喜施说着,从画家的包里取出最上层的画布。

“竹子有效,”画家说。“既然有效,为什么要改?”

“太懒了,”寿喜施回复道。

画家耸耸肩。他下班后上交画作的那个小房间里,悬挂着一盏吊灯。如果你把双色虹音线接在一块金属的两端,你可以令其发热。从这里开始,只需要再跳过一小步,就能获得白炽灯了。我之前说过,并非城市里的一切事物都是深青色或者洋红色——尽管在头顶上空掠过虹音线避免了人们对其他颜色路灯的渴求。

寿喜施在账目上画家的名字旁边做了个标记。其实没什么严格的配额——每个人都知道遇到梦魇的情况是随机的,而且画家的数量也足够多。平均而言,一晚上你会发现一只梦魇——但有时候你可能几天都看不到一只。  

但他们仍然会记录数据。太长时间没有画作上交,就会被问询。现在,你们中比较懒惰的可能已经注意到了这个系统中的漏洞。理论上讲,成为画家所需要经受的严苛训练本应是为了淘汰那些没有真正面对过梦魇就胡乱绘画的人。但寿喜施取回第二张画布,看到了第二幅竹子画之后,犹豫着眯起眼睛盯着画家,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竹子有效,”画家重复道。

“你得看看梦魇的形状,”寿喜施说。“你要让你的绘画与之相匹配,把梦魇的自然形态改变为某种无害的、不具威胁性的东西。只有当你遇到的梦魇看起来像竹子的时候,你才应该画竹子。”

“它们确实像啊。”

寿喜施瞪了他一眼,这个老人的眼神非常有威力。有些面部表情,就像味噌一样,需要时间的熬煮才能发挥其效力。

画家装作无动于衷,拿起当天的工资,走到了街上。他把包放在肩头——里面有他的工具和剩余的画布——准备去找点晚餐吃。

面之瞳是那种你可以大声喧哗的街角小店。在这里你不用害怕吸食晚餐的时候发出啧啧的响声,和你同桌人的笑声也不会让你尴尬,因为它已经与隔壁桌的笑声混在一起,就像绘画的颜料混合一样。虽然“夜班”工作人员没有“白班”的那么忙,但不知为何,即便在店里安静的时候,也会显得很吵。

画家在店外徘徊,就像光线中的一粒尘埃,正寻求落脚之地。他班上那些年轻一点的画家们都会聚集在这里,其频率之高,已经足以使他们不必言说就赢得了属于自己的餐位。一对虹音线勾勒出了店铺门前的宽幅画窗,光彩夺目,让窗户看起来好像是一块很有未来感的屏幕。还有很多这样的虹音线像藤蔓一样在窗户的上方盘绕,用深青色与洋红色拼出了店名,上面还有一碗巨型拉面标志。

(理论上,我也算那家面馆的业主之一。什么?闻名遐迩的跨维度故事讲述人就不能偶尔投资点房地产什么的吗?)

画家站在街上,聆听着店内的笑声,就像一棵树在努力汲取虹音的光芒。最后他还是低下头,钻进了屋中,看都没看就把他的大肩包挂在衣架的一个棱角上。另外十五名画家占据了这个地方,他们聚集在三张桌子周围。茜的位置在后排,她正在拨弄自己的头发。刀辰低身跪在附近的一张桌子旁边,神情庄重地为两个年轻人的吃面比赛当裁判。

画家坐在柜台前。毕竟,他是一位抵御城外瘴气的孤身守卫者。一位独行的勇士。很明显,他更喜欢一个人吃饭。如果不是为了满足那可悲的肉体之欲,他根本就不会在此驻足。即使是神圣庄严、对抗黑暗的前锋卫士也是需要偶尔吃点面的。

面店掌柜的从柜台后面飞快地走了过来,然后抱起了肩膀,她站立的时候有点弓身,好像在模仿他的姿势。终于,他抬起了头。

“嘿,纹样,”他说。“呃……还是老样子?”

“你的老样子也太老了!”她说。“想听个秘密吗?如果你来点新的,我会把它写下来,包起来,放到你的面条里。但我会同时告诉你它是什么,因为纸在面条里会变得湿哒哒,你读不出来。”

“呃……”画家说。“老样子。麻烦了?”

“有礼貌,”她指着他说。“行。”

纹样……不怎么擅长装人。我对此不承担任何责任,因为她一再拒绝我的建议。至少她的伪装还能撑下去。人们确实好奇为什么这个奇怪的面馆女掌柜尽管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却已经是一头长长的白发。她穿着紧身裙子,很多画家都对她一见倾心。你看,她坚持要我把她的伪装弄得格外动人。

或者,嗯,我应该用她的话说:“把我变漂亮点,这样如果我的脸被揭穿,他们会格外不舍得。再给我弄个丰满的曲线,因为它们让我想起了余弦的曲线图。而且因为这样的胸部看起来比较好玩。”

这不是一副真实的躯体——为此我们都吸取了教训——而只是一个复杂框架之上的织光力量投影,直接附着在了她的知界元素之上,然后将其具象在实界域中。但由于我对相关的这些技术层面越来越精通,你可以假设它与血肉之躯功能无异。

我得承认,纹样走去给画家准备饭时,他的眼睛紧盯着她那副样子确实让我有点自豪。我承认,他做得有点过火了——在她忙碌期间一直眼珠不错地盯着她。别对他太苛责。她才十九岁,而我又是一位与众不同、才华横溢的艺术家。

纹样很快就端着他的面碗回来了,把它放在了木头雕刻而成的圆形角落里。虹音线——有一根连接着柜台的一端——可以给碗底提供热量,以使面汤在这个寒冷的基拉希托之夜依然保持着温暖。

身后,随着吃面大赛的继续进行,欢笑声与喊叫声越来越多。画家则把他的迈鹏筷掰开,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他吃得很优雅,似乎这样比较符合他想象中的身份。

“纹样,”他说着,尽量不发出太响的吸溜声。“我现在做的事情……重要吗?”

“当然重要,”她说着在他面前的柜台后坐下。“如果你们都不吃面,我可能就没地方存面了。”

“不,”他说着,向背包指了指,它正挂在面馆造型奇特的衣帽架一侧。“我是说当个梦魇画家。这是份重要的工作,对吗?”

“呃,是啊,”纹样说。“很明显。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个地方没有梦魇画家。然后那里的人都被吃掉了。一个小故事。”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整体来说梦魇画家的职责很重要,”画家说。“但是……我所做的事情重要吗?”

纹样把身子探出柜台,他对上了她的眼睛。这对他来说很困难,考虑到她目前的姿势。话虽如此,你可能听过她这种生物。如果有选择的话,我建议你尽量避免和秘灵对视。他们的五官——在不加掩饰的情况下——可以扭曲时间与空间,并且会让那些试图理解他们的人陷入一段骤然的疯狂之中。话又说回来,谁不想偶尔打断一下那些线条的连续性呢,嗯?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她对他说。

“真的吗?”他问。

“是的。今晚的面条打百分之七的折扣。以感谢你勇敢地提供绘画服务。”

这……不是他想说的。但他还是点头致谢了。因为他是个年轻人,从事着一份极其重要却又相对低薪的工作。有百分之七就算百分之七。

(要注意,纹样提供的折扣只会以质数为单位递增。因为,她的原话是,“这是我的标准。”还是不清楚她什么意思。)

她转身去看另一位顾客,这样画家就可以继续在温热的汤汁中吸溜长长的面条了。这里的面相当好吃。据某些客人说,是城里最好的,这一点也不奇怪。如果说秘灵最擅长做一样事情的话,那就是严格而精确地遵循一系列指示行事。纹样有在面汤中加入一点调味料,每一份都精准地计算出了盐粒的数目。

吃到一半时,茜起身来到柜台前,画家瞥了一眼。片刻之后她又离开了,去给其他人端上节日饮品。

他默默地吃完了剩下的面条。

“米饭?”纹样看到他快吃完的时候问道。

“好,谢谢。”

她给他加了一勺,全都浸泡在剩下的面汤里,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你可以去和他们聊天的,”纹样轻声说着,用抹布擦抹着柜台。

“我试过在学校里和他们交朋友。但不怎么顺利。”

“人总会成长的。这就是人与石头的不同之一。你应该——”

“我挺好的,”他说。“我是个独行侠,纹样。你以为我会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吗?”

她歪着头,眯起了一只眼睛。“这是个陷阱题吗?因为你显然——”

“多少钱?”他说。“打折后?”

她叹了口气。“六绀。”

“六绀?一碗面通常要花两百绀。”

“百分之九十七的折扣,”她说。“因为你需要它,画家。你确定吗?我可以去和他们谈谈,告诉他们你很孤独。我为什么不现在就去呢?”

他在柜台上放了一枚十绀的硬币,快速鞠躬表示感谢。还没等她进一步催促他去做点可能对他有好处的事情,他已经从挂在架子上的众多包中取出了自己那个。他一直觉得雕像衣帽架是对这家面馆的一个奇怪的补充。但这既然是个古怪的地方,所以为什么不把衣帽架设计成一个有着鹰钩鼻和狡猾笑容的男人形象呢?

(很不幸,当我第一次发病时,对周围的环境非常了解。我正在里面尖叫着,纹样——觉得我那样太吓人——把我喷成了红铜色。然后,一贯实用主义的她还给我加了一顶带刺的王冠,用来固定帽子,又加了几根带杆子的长带,用来挂包或者大衣。

如我所言,面馆是我的。至少是部分所有者。纹样抢了我兜里的钱来建造这个地方。虽然我没有经营过吧。等你被冻结在时间里的时候,你也没办法。可供你参考的是,有可靠消息说我成为了一个很棒的衣帽架。我不愿把这段经历当成是对我人身有失尊严的处置,而更愿意把它当作一种效果拔群的伪装。)

画家走出门外,心怦怦直跳。一场阵雨淋过,遍地都是水坑,给街道镀上了一层反光镜——虹音之光高悬空中,它们的倒影在地上如幽灵般闪烁。

画家吸气,又呼气,再吸气。在逃离了纹样的提议之后,他觉得自己很难再伪装下去了。他知道自己不是独行侠。他不是什么为了荣耀与黑暗战斗的骄傲骑士。他不重要,也很无聊,甚至没有个性。他可能只是成千上万个不起眼的男孩中的一个,和他们一样没有勇气去做任何值得别人注意的事情——更糟糕的是,他的技能还使人们无法低估他。

他对自己的评价很不客观。但他一直这么想,还觉得难以接受。难到他想退缩,缩回到他编织的美丽谎言之中,那里充满了自欺欺人的孤独和神圣崇高的牺牲。但是他又开始觉得这种态度有点蠢。令人讨厌。这让他感到害怕,没有了幻觉,他要怎么继续下去?

叹了口气,他朝着自己的公寓走去,他的大画包斜挎在肩上,紧靠着后背。在过第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他发现了一处明显的迹象:几缕黑烟从街角的一块砖上袅袅升起。一只梦魇刚刚从这里路过。

这并不奇怪。这里是靠近城镇边缘的穷人区。梦魇在这里出现是有一定周期性的。最终会有另一位画家找到这只怪物;他已经下班了。他把手插进口袋,沉浸在对自己的不满情绪中。画家走过了街角。如果他现在赶紧回家,就能赶上他最爱的虹音电视剧开演。

又一场细雨拂过城市,在街道上演奏着轻柔的打击乐章,反光的虹音线随着节拍起舞。那些暗色的烟缕开始从街角的砖块上消失,痕迹开始发冷。

两分钟后,画家再次出现,跨过一个水坑。他没有回家,而是追随着梦魇而去——同时对自己喃喃自语,反正电视剧的第一幕总是前情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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